小丸子睡觉前需要我给她读一本书,读完了,关灯。我必须读一本,哪怕她之前已经自己读完了一本。关灯了也不能睡,还要讲一个故事。
随着她年龄增长——下个月五岁,给她讲故事也不好糊弄了。以前我还能给她瞎编“小丸子上山打猎的故事”、“小丸子下海捞鱼的故事”,现在统统不行了。
那天晚上她又让我讲故事。我说讲海的女儿,她说“我都听过了”,我说讲拇指姑娘,她说“我都听过了”,睡美人、灰姑娘、牛郎织女、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狼和小羊、小猫钓鱼……我把经常给她讲的故事都说了一遍,她都说:不行不行,这个我都知道。
我只好说,那讲一个小白兔报警的故事吧?这个是现编的。小丸子同意了。
白兔妈妈有七个孩子。一天,她要到森林里去找点吃的东西。
于是,她把七只小白兔叫到跟前,叮嘱他们:“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大灰狼来了,你们千万不要开门。”“大灰狼的嗓音是粗粗的,爪子是黑黑的。凭这些,你们会一下子认出它来。”七只小兔说:“别担心,妈妈,我们会小心的。"
妈妈走后没过多久,“咚咚咚”,有人敲门。“小兔子乖乖,我是妈妈,我回来了,带来好多好吃的东西。"
但是这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的,小白兔们大声回答:“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你这样的粗嗓子。"
大灰狼就到商店里买了些滑石粉吃了,好让声音听起来柔细一些。吃完,他又来到小兔子的门前。“小兔子乖乖,我是妈妈,我回来了,带来好多好吃的东西。"
但是从门上的小缝里,小白兔们看到了大灰狼漆黑漆黑的爪子。“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你这样的黑爪子。”
大灰狼就到商店买了些面粉,把两只爪子都染成了白色的,又来敲门。“咚咚咚”。“小白兔乖乖,我是妈妈,我回来了,带来好多好吃的东西。"
小白兔们看到了白白的爪子,以为门外站着的是他们的妈妈。正要开门时,最大的小兔子说:“先不要开,大灰狼都来了两次了,我们这次开门前,再仔细从门缝里看一下。”
最大的小兔子贴着门缝看到了大灰狼的脚,黑黑的脚也不像妈妈呀。他们一起大声说:“不开不开就不开,你不是我们的妈妈!”
这下大灰狼恼羞成怒了,他龇着牙说:“我要把你们的门撞开!”
小白兔们都很害怕,最大的小兔子对最小的那只说:“我们先顶住门,你快去打电话报警。”最小的那只兔子赶紧蹦着去打电话报警了,接电话的是猫警官。
猫警官问:“你们现在在哪里呀?”最小的小兔子说:“我们住在森林小区大蘑菇屋,大灰狼正在撞我们的门,快来救我们!”猫警官很快开着警车,带着他的警察伙伴一起来把大灰狼抓住了。
故事讲完了,小丸子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以为她很喜欢,第二天晚上我又要讲这个故事,她却拒绝了,我只好搜肠刮肚,把我知道的童话故事又都说一遍,最后她同意听《豌豆公主》,奇怪,我觉得这个故事很乏味,她却爱听。还有大灰狼和小猫警官赛车的故事,也是我瞎编的,我觉得无聊,她却爱听。即使这么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
小宝小时候睡前也爱听故事,现在他不需要哄睡了,只需要晚饭讲一个就好。小丸子接茬提要求。俩人口味还很不同,小宝不喜欢西游记的故事,小丸子却很喜欢。现在回头看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我觉得有的故事还挺血腥暴力的,比如红舞鞋的故事,就没敢讲过。
有时候我也挺烦躁的,困得不行想睡,孩子就是在耳朵边呱唧呱唧说个不停,还要求讲让他/她满意的故事。吃晚饭也没法好好吃,因为要给小宝讲下饭故事。没办法,只能提醒自己白天花几分钟时间储备故事。
我觉得小孩难以理解父母的崩溃,很重要的原因是小孩其实并没有切身参与到家庭生活中,他们只享受生活的结果。就包括讲故事这么简单的事,如果单纯从父母角度看,这也是一种索取。
但我更乐意想起九把刀说的:小孩子可以不理解大人,因为他们没当过大人,但是每个大人都应该理解小孩,因为每个大人都当过小孩。
我们都说父母生育了孩子,但是从另外的意义上说,父母之所以能成为父母,那正是因为有了孩子啊。没有父母就没有孩子,但没有孩子又何来父母呢?而且从本质上说,不是孩子需要父母,是父母需要孩子。
终有一天,小丸子也会不再需要我给她讲哄睡故事,我会怀念这些讲故事的夜晚。她一遍一遍否决我的建议,终于听到了想听的故事后,她的小脑袋依偎着我的胳膊,安安静静地听我讲。暮色四下流淌,光线变暗,黑夜来临,我的心变得安详、温柔。多少年以后我还会记得,因为我的孩子,我的心曾那么安详、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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