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灰狼 >> 灰狼的种类 >> 故事村民们连月被噩梦困扰,原因指向我家失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京城百姓开始被噩梦困扰。光看书院近日的出席人数就知道情况有多严重,每天都会多几个学员不来上课,若问原因,千篇一律的都是“夜来为噩梦所扰,惊恐忧思,故染微恙”。
总之就是做噩梦吓病了。
这异常的情形引得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是不是京中有邪魅作祟?
只有苓安知道真正的原因——这一个月以来,已有十余名族人相继失踪。
她的族人,织梦族的子民,世人称之为织梦者。
他们以人类的噩梦为食,同时又能编织美好的梦。所以一座城池内往往有一定数量的织梦者,以保所有人的安眠无忧。
可现在族人莫名失踪,众人便被噩梦纠缠不休……
身为一族的少主她当然不能放任局势恶化,日前已经让商媪着手调查。或许今日就能……
“苓安!”一声轻唤,她猛地回过神来,恰好看到一个纸团落到面前。
回头只见好友白昊宸在向自己使眼色。
“苏苓安。”只听先生忽然点到了自己的名,苍老的声音透着不悦:“你来回答!”
回答?回答什么?尴尬地看了看诸多偷笑的学友,她只好站起来硬着头皮说:“先生问了什么?”
老学究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再问了一遍,她赶紧打开那个纸团——
果然就是问题的答案。
白昊宸向来护着她。
安然过关,坐下的时候她回头向他笑了笑。
因为既不是凡人,又是女扮男装,所以苓安向来独来独往,下了学她没同任何人招呼就走了。
不想到书院门口时白昊宸追了上来。
“方才多谢你。”念及当时的“险象”,她装模作样地抱拳施礼,却见他笑着,忽然拉起她的手,“今日端阳佳节,送你个小玩意儿,就当应景了。”
她惊讶地看着手心里的五彩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缚在女子腕上的!”
而她是个……至少是扮成了男子好不好?!
正想将五彩丝劈脸摔过去,不想白昊宸却抓得极紧,“苓安,你我相识已有数载,你还想装到何时?”
她顿时一愣,只见他的目光透着识破玄机的了然。于是心虚地咳了一声,想要抽回手,白昊宸却是不放。
“我的回礼呢?”
他笑眯眯地问,一副无赖相。
只好拽下腰间绣工精致的香囊丢过去,“哼,保你蛇虫不侵,百病不生,行了吧?”
“投卿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拿着香囊,白昊宸吟过这一句便大笑而去。怔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忽然醒悟又被他言辞上占了便宜去,于是咬牙切齿喃喃咒骂——
却终是转成了疑惑迷茫。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相识已有数载。
还记得当日她初入书院,第一眼便望见身长玉立的少年郎,手捧书卷,眸色如墨,英俊的眉目间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
白昊宸,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她的好友。
可是刚才的所言所为……
虽然她不是全然明白这些举动中的深意,但也知道他所吟的是男女间表达思慕的情诗。
他……思慕她么?
不明白。
织梦一族虽然与凡人杂居,但无论在哪方面都与凡人大不相同,也因此她才执意进入书院学习——作为织梦族的少主,她需要不断提升自己控制梦境的能力。而梦由心生,越了解凡人心思,她的能力便越强。
数载修业,她敢说自己对凡人的喜怒哀乐等种种情感几可说了如指掌。
可有一件事她始终参详不透。
正是所谓的男女相悦之情。
他们称之为爱,或喜欢,总之是有情。
而何为有情?又为何无情?
她不明白。
2
回到临溪小筑的时候,商媪已在内等候多时。
“如何?”一见到人苓安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调查的情况——今天又有一名族人的气息消失了,恰好此人是商媪的好友,所以一大早商媪便去了他的住处调查。
“依老身所见……”外貌如同五十岁上下的平凡妇人,实则是织梦族内首屈一指的幻术高手,商媪迟疑着轻道:“恐怕是狩族。”
她禁不住一挑眉。
狩族,长居于西方崇山峻岭之中,与织梦族不同,他们不喜凡人,所以从不到凡人聚集的城池中来。
“有何为证?”
商媪取出了用素绢包起的一些毛发,她仔细看了看,是兽毛。
据说狩族的人能够化为猛兽之形……
但是两族一个居于极西,一个起自北方,从上古起便没什么交集,狩族究竟和族人失踪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少主,”商媪似乎洞悉了她的疑惑,提醒道:“百年前狩族内乱老族长身亡,继任者不知所踪,听说从那时起族中便一直群龙无首。”
言下之意很明显,无人管束便易生乱,百年中狩族还不知出了什么败类,这次京城的乱象恐怕就是他们所为。
“这……”虽然对商媪的能力十分信任,但她觉得还是要谨慎行事,“今夜我再去探查一次。”
“老身陪少主去。”商媪立刻自告奋勇。
“不用了,”她向商媪微微一笑:“今夜您老还得替我去巡夜呢。”
自从发现族人的莫名失踪她就给自己定了夜巡的规矩,琢磨着或许有一天就撞上事情正在发生,那么无论是嫌疑者还是凶手都好,可以逮个正着。
可惜一次也没遇上过。
“那少主还请多加小心,”商媪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但下一刻就开始念起来:“少主身系我族兴衰荣辱,遇事切勿以身试险,应以大局……”
“好了好了,知道了。”自幼父母双亡,她其实是由商媪抚养长大的,对于如何躲过对方的碎碎念她相当的有经验。
一个字——
溜。
所以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临溪小筑通向外界的大门外。
夜幕又一次笼罩了京城。
此是夏夜,京城最好的时节,夹道两边的花树正是盛开之时,月华如水,映着一树粉白的花朵似云如雾。
如此美景,难怪前人说:不明复不暗,最是仲夏朦胧月。
失踪的族人居于城东,就像临溪小筑一样,那里从外表看是一处废墟,但在苓安的眼中却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十景俱全的美丽幻境。
织梦族喜爱美好的东西。
然而一踏入幻境她便感到了异样,凝重的气息,还有……
野兽的味道。
这里有狩族?她念头方闪,一声咆哮已然响彻夜空,“嗷呜——”
身后劲风袭来,她凌空一跃,在半空轻轻巧巧翻了个身,点落地面时恰好与那袭击者正面相对。
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灰狼。这巨兽双眸正闪着绿荧荧的光,盯着她一动不动。
“是你么?”喃喃着疑问,她嗤笑,拂袖,白色的雾气自其中汹涌而出,化成了隐约的人形。
那是曾被她吞噬的噩梦,如今已转化成为她所用的幻力。
虚幻缥缈的,无法捕捉,却能造成实质的伤害。
白雾幻化的人包围了巨兽,不攻击,却在不断缩小包围圈。
她含笑看着这一幕,忽然巨兽又是一声嚎叫,大嘴一张,猛地向那些人扑去——
她笑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灰狼吞噬了那些人,荧碧色的眸子有一瞬间透出了火红的光,就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
她知道那是力量骤增的标志。
下一刻灰狼转向了她,她大惊而退,手中华扇一展,“天落月兮舞散华……”如同梵唱一般的咒文出口,虚空中万千花朵如雪片飞来,瞬间包裹了灰狼。
这是织梦族独有的幻术。
“嗷!”被花海几乎掩埋的巨兽嚎叫着,死命挣扎。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狩族变形后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而令人恐惧。
忽然灰狼巨口一咬,吞噬了大片的花海,那巨大的身体顿时挣脱而出,向她猛扑过来。
“少主!”耳畔响起商媪惊慌失措的声音,随即她觉得自己被扑倒了,一道电光落入幻境,引发惊天动地的巨响……
混乱过后,原本支撑幻境的法术彻底消失了,一切美景也随之湮灭。
而那个狩族也失去了踪影。
“好险,幸好老身不放心……”商媪又开始碎碎念,而她口中无意识地应承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行虽险,但她认为值得……她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族人失踪的原因。
还有……
走到刚才巨狼所在的地方,她蹲下身在碎石瓦砾中翻找了一阵,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荷包,上面莲花与祥云的图案绣工十分精致。
正是自己赠与白昊宸的那一个。
3
次日下学的时候,苓安约了白昊宸子夜城郊长亭相见。
听到邀约时青年显得十分惊讶——当然的,这样的时间和地点,无一不透着暧昧的讯息。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惊讶到底是真是假?
她没在白昊宸身上看到自己所赠的荷包,当然也可能是他舍不得随身,藏在某处被昨夜那个狩族偷了去。
但更有可能他就是那个狩族。
其实她对狩族的了解不多,除了知道他们会变化为各种猛兽之形外几乎一无所知,比如化为猛兽时他们是否保有人形时的思维等等,全不知晓。
甚至变化兽形可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那么就算白昊宸是狩族,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总之,事情要在今夜有一个定论。
所有的事都要……
“苓安——”远远的传来白昊宸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步出长亭,月下的城郊荒草漫道,稍远一些的矮树部分挡住了视野,其余则与苍茫夜色融为一体。就在这样的景色下,白昊宸拨开半人高的长草而来,英挺的脸上混合着兴奋与惊惶的神情。
夜半三更,风声鹤唳,难为这读书郎孤身前来。
若非狩族,他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罢了。
这样想着,她从袖中取出了华扇,“别过来!”
不过轻声一喝,倒也阻止了白昊宸的脚步。他停下,怔怔地看向她。
“天落月兮舞散华,浮云于空兮宸下清溪……”催动幻术的咒文,华扇轻展,衣袖翻飞,她和着低缓的吟唱翩翩起舞。
幻术的作用下,夹道长出了成排的花树,树上粉白色的花朵飞快地生长、绽放、凋零。
落英缤纷。
当曲止舞毕,所有的落花也在扇面上凝成了一个莲子大小的光球,光球徐徐展开,宛如莲花胜放。
白昊宸看得目瞪口呆,“苓安,你……”
而她凝目看着他,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这朵花是她的梦魂化体,梦魂即是织梦者的力量来源,包含了他们所吞噬的万千噩梦。
昨夜与那个狩族对战的过程中她意识到吞噬了她释放出的噩梦后,对方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于是便想到是否族人的失踪即与此有关?
如果噩梦也能增强狩族的力量,那么吞噬织梦者就是狩族获取力量的最佳来源。
此刻她化出自己的梦魂正是想作为诱饵——
倘若白昊宸就是昨夜的狩族,他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他是无意识的,那么梦魂也足以引动他作为狩族渴求力量的本能。
可是他……不为所动。
自始至终白昊宸只是睁大眼睛望着她,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不是那个狩族。
至于那个荷包,想是另有隐情。
她隐隐松了口气。
“苓安?”白昊宸终于回过神,随即带着惊讶和疑问的神色,慢慢地向她走来。
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城中忽然蹿起一点火花,直上九霄爆出万点金光。这不是烟花而是幻术,所以白昊宸看不见,而她在看到的同时猛地将梦魂吞入口中,随即欲向城中而去——
“苓安!”身后白昊宸大叫一声,她回过头,看了看他,“你都看到了,吾非凡人,与你不同。”
他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忘了我吧。”她忽地欺身上前,指尖点向他的额心。
只要瞬息的工夫,只要让她在他心上刻一个“忘”字,他就会忘掉他们之间的一切,当然她从此不再出现于他面前。
数年同窗,深深浅浅的情谊,抑或是他打算向她吐露的一点恋慕。
都将就此一刀而断。
眼前浮现初见时的情景,她只觉得心间微微一痛,动作慢了一分。
些微之差,白昊宸抓住了她的手。
“苓安,不要……”他摇着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别让我忘了你。”
青年言辞恳切。
为什么?唯有忘,他以后才能过得轻松。
她皱眉,却见那金光将散。
她拖得太久了,可是看白昊宸一脸凝重,不像能轻易说服。
“傻瓜。”这么说着,她在腕间轻轻一抹,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信号是商媪所发,但是等她赶到商媪那里已经迟了。又或者说商媪去的也已经迟了,又一个族人失踪,现场亦有种种狩族的痕迹留下。
而这一次随着族人的失踪原地的幻境也一并消失。
“可恶!”她立于废墟之上,看满目疮痍,恨恨地念道。
心里,有了决定。
4
今日书院中又有几个学员没来,连几位先生也告了假。
人手不够,来上课的学员们就乱了,一大早课堂里就在议论近日的异象,苓安受不了吵闹,只好躲到后花园里去。
她靠着花树,仰望颜色很美的晴空。
其实今天再来书院她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使用幻术,将自己的存在自所有相识者记忆中抹去并非难事,但是想到昨夜白昊宸的话,她总觉得他有未竟之言,不说清楚不行。
就算要相忘于江湖,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可是早上来了,却不见白昊宸的踪影。
终究还是被吓着了吧?纵然有着与凡人一般无二的外貌,她终究是个非人之物,说不定在他的想法里还将她与近日京城的异常联系在一起……
“你掉了东西。”忽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然后她只能愣愣地看着白昊宸执起她的手,为她系上五彩丝。
她昨夜自腕上抹下的五彩丝。
归还信物,是要断绝情谊的象征。
可他为什么还要拿来给她呢?如今他也该知道她并非适合他的佳人了吧?
“白兄……”她犹豫着要怎样开口。
而白昊宸只是认真地替她系好,然后说:“我从不轻易送出礼物,一旦送了便不收回。”
一如你的恋慕之心么?她没问出口。
只是低下头,“白兄人才出众、前途无量,将来定有绝代佳人相匹配。”这些话她说得挺顺,其实只是在书中看到过,说是拒绝别人时要这么讲才够委婉,但不明白同样是拒绝,这又能有什么不同?
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七情六欲,她始终懵懂。
白昊宸笑了起来。
“可惜白某已经心有所属……”他笑着说,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是凡人没关系,在我心里只有苏苓安是最要紧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明白么?”
他手心里的温度,是仿佛能灼痛她那般炽热。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明白也没关系,白某可以等。”他认真地说:“等到你明白,愿意回应我心意的那一日。在那日到来之前,即便要终此一生,白某也绝不会收回此物。”
他轻轻碰触了她腕间的五彩丝,然后退一步,依旧在往日那个“好友”的位置,“休息够了就快点回课室吧,先生已经来了。”
说完他转身而去,而她则依旧靠在花树下,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轻按心口。
她有疑惑,因为不识恋慕之心,所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心头那种仿佛酸楚又仿佛温暖的感觉——
究竟为何?
自此之后她与白昊宸还是像往常那样相处着,他既然说他愿意等,她就看看他的耐心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只是她不知道若有一日他真的失去了耐心,再不愿意等她的答案时,她又该如何?
凭她的灵慧,这疑问若细想下去总归能有一个决断的,可她既不愿深究,眼前也不是烦恼这些的时候。
转眼数日过去。
这一夜,月满无亏。
临溪小筑内一如往常的寂静,只是景物有了变化。位于小筑中心的花树此时花叶尽凋,缀在枝头的是一点一点萤火虫般的绿光。
那是京城中所有织梦者各自梦魂的一小部分,取走这些梦魂对织梦者并无大碍,她却能由此感知每一个织梦者的状况。
也就是说若有人遭袭,她便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想抓住那个神出鬼没的狩族,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办法。
“少主!”忽然最高的那处枝杈上孤零零单个的梦魂发出了异样的红光,商媪一见不禁大叫起来。
“你在此留守!”留下这句话给商媪,下一刻她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个织梦者已然年长,所以住在人烟稀少的城郊,赶到那里颇花了她一番工夫,但所幸这一次并没有去得迟了。
她到时刚好救下那位长者,虽然其人全身血迹斑斑,但万幸并没有伤到要害。
展华扇,催咒文,她唤来漫天落花。
“快走!”然后于此幻术造出的壁垒中,送走了那个织梦者。
下一刻,落花铺地,幻象全消。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荒原,长草伏倒,视野清晰。此时夜正在最深的时刻,青黑的天幕中只有孤月高悬,连满月洒下的光辉都泛着冰寒的蓝色。
而蓝月下,数十步之外,狩族所化的巨大狼形正蓄势待发,荧碧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姿态。
“来吧。”华扇一展,她笑而宣战。
因为只能使用幻术,所以这次比她之前经历的一些大战要吃力一些,幸好自幼师从的商媪是族中首屈一指的幻术师,更兼她天资甚高,如今已是青出于蓝——
“嗷!”被花海紧紧包裹着,几乎要窒息的巨狼仰天而嚎,声音惊心动魄。
但这不过是困兽之斗,此刻战斗已到了尾声。
苓安逸出了一丝冷笑,催动咒文,打算给以致命的一击。
忽然她惊觉身后有劲风袭来,腾身一跃堪堪避过,落地后,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又一只……不,有两个,一只巨狼,和一头黑豹。
没想到还有其他狩族!一开始她以为两者都是冲她而来,但片刻后便发觉不对,那一狼一豹呈对峙之势,似乎都不怎么关心她。
一眨眼,两兽已经咆哮着厮打在一处。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做何反应,此情此景敌我难分,她应该帮助哪一边?还是按兵不动?
眼看着黑豹将巨狼撕咬得伤痕累累,渐渐占了上风。
“啊!”当她意识到危险来临时已经来不及——
惊叫声划过了夜空。
幸而她退得及时要害处未曾伤到,可手臂却被锋利的獠牙划伤了。
按着伤口,苓安惊恐地看着不知何时挣脱了术法的巨狼,那毛茸茸的狼嘴边沾满了她的血,只见巨狼伸出舌头一舔,荧碧色的眸子陡然红光大盛。
“嗷呜——”巨狼嚎叫着,声音中透露疯狂与喜悦,月光下只见那原本已大得异常的身躯再度开始膨胀!
第一次看见狩族吞噬织梦者的血肉后力量骤增的情景,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而一旁黑豹与另一头巨狼的战斗也暂告段落,一时间都蓄势看向变化中的巨兽。
黑豹甚至退开了一些。
而当巨大的身形停止增长时,青灰色的狼停止了嚎叫,低下了头看向她——
仿佛知道她所拥有的力量有多么美味。
放眼四周,巨狼造成的阴影仿佛无边无际,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这一刻该用怎样的幻术,也想不出要如何才能逃脱眼前的险境。只能怔怔地看着巨狼的利爪向自己袭来……
一道白影忽然自眼前掠过,她只觉身子被大力一撞,借力腾空,随即稳稳地落在一片光滑柔顺的毛皮上。
耳边风声停时,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高地上,巨狼已在远处。
而座下,一只吊睛猛虎,雪白的毛皮上夹杂着漆黑的花纹,正看向她的眸子是如同夏日晴空一般的湛蓝。
她跳下虎身,目光却始终盯着猛虎的眼睛。
西山有猛虎,通体白如雪。
白虎是西方山林中的圣兽。
而那分明属于兽类的眼睛,其中的神采却让她觉得很熟悉。
下一刻,虎啸八荒。就在令人心胆俱裂的吼声中白虎向下扑去,不偏不倚地扑中了追击而来的巨狼。
与此同时原本暂停厮打的黑豹与另一只狼也再度开战。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狩族之间的争斗,或者说专注地看着那只白虎——吸收了幻力的巨狼不仅身躯变得更为庞大,速度与力量亦是成倍增长。
但即便如此那只白虎也不落下风,轻灵跳脱的闪躲,一击必中的撕咬,争斗间巨狼喷出的血染红了它的毛皮。
浴血而战,是令人心折的王者之相。
未及多时,当黑豹踏在狼身上发出胜利的咆哮时,白虎亦飞身扑上发出最后一击,哀鸣声响彻天地,片刻后那巨大的身躯也轰然倒下。
白虎站在狼的顶端与她遥遥相望。
方才的混乱和血腥仿佛在瞬间便告远去,四周一下子变得极静。而她看着白虎,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白兄?”
轻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可白虎却抖了一下耳朵。
随即于蓝月之下,慢慢幻化人形。
还有那只黑豹。
最终他们都化回了人形。
看到白昊宸的那张脸时她其实没有太吃惊,她觉得自己或许在看到白虎的那对眼睛时就认了出来——一样的眼神。
温柔得让她有些不敢直视那样。
白昊宸慢慢地走上来,到了她身边,便一言不发地替她检视手臂上的伤口,然后撕下尚未沾染血迹的衣袍为她包扎。
“少主……”
称呼很熟悉,但这一次不是叫她,黑豹化成的男子一身玄衣劲装,冷漠的神色,投向白昊宸的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焦虑,“少主,此女乃是织梦族的……”
“我清楚她是谁。”白昊宸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说。”
男子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那……”
他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白昊宸就猛地站了起来转向他,“我已答应随你们回去,你们既是奉我为主,就安分点别指手画脚的!
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我心里清楚,不需要她的幻力我也能打败银狼,还是我方才展现的实力不足以让你信服?!”
声色俱厉。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白昊宸用这样的口吻对人说话,威严决绝,是不容旁人置喙的强硬。
虽然讲得遮遮掩掩的,但只要稍加思索话中之意就很清楚了,男子在劝白昊宸吞噬她的梦魂——即等同于,害了她。
“可是若此女的力量为银狼所夺……”
“住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白昊宸的呵斥声听上去就像方才的虎啸,带着沉雷远播般令人心惊的力量。
男子默然了。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在这时白昊宸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她,是难以取舍的迟疑。
5
那天之后,京城再无织梦者失踪。
对于已经出现的空缺,苓安联络别处的族人要他们迁居京城作为弥补,这样就牵涉到其他城池织梦者人数的平衡,她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人员安排妥帖,京城中也慢慢地恢复了宁静。
到今天为止,书院所有缺席的人都回来了。
当然,除了白昊宸。
他于那夜离开京城前往西方,至今已然数月。
就像她知道的那样,百年前狩族的族长因内乱身亡,少主白昊宸亦身受重伤为几个猎户所擒,那时他尚未长成无法化成人形,看上去不过是只稀罕的白色小老虎,被猎户高价卖给一个商人后辗转来到中原。
因为是特别的白虎,成年之前他一直被豢养在王公巨贾之家,直到能够变化人形才得逃脱。
此时他已习惯了中原的生活,便自号白昊宸,在京城定居下来。
然而在他颠沛流离的百年间狩族起了莫大的变化,族中狼部的首领银狼欲夺族长之位,在族中大肆铲除异己,反对他的族人便秘密来到中原寻找白昊宸的踪迹,希望他能回去继承本属于他的位子。
而银狼也嗅到了异样,派出手下一路跟踪而来。
进入京城后银狼的手下发现吞噬织梦者能够增强力量,便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屠戮,白昊宸则因此觉察他们的到来……
那个荷包,大约就是在双方互相追踪的过程中失落,又为银狼手下得去的。
只是白昊宸没想到她竟是织梦族……
这一切都是墨曜——那个玄衣男子告诉她的,白昊宸要他留下保护她的安全,考虑到银狼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她同意了这个安排,并且花了很大力气说服商媪收留墨曜在临溪小筑寄居。
而面相冷然的男子出乎意料地爱说话,这几个月来,承蒙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给她说了个清楚,个中详细程度简直能写成一部传奇话本。
狩族的人,都是这么表里不一吗?
就像白昊宸……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凡人,隐藏得真是太好了。
其实也是异类。
那么,他真的懂所谓恋慕么?或许他只是被同为异类的她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孤寂吸引而已。
他对她……
苓安为此深深疑惑。
今天先生下课迟了些,她回到临溪小筑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
踏进幻境,没有听到意料中墨曜的问候语,苓安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放眼四顾,她看到小亭中除了墨曜还有另外几个人。
倒是商媪不在。
那些人是墨曜的客人么?
想到一个可能,她立刻向小亭飞奔而去。
果然那几个都是狩族的人,她踏进小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然后再看他们连同墨曜一起个个都神情凝重,最重要的是……
白昊宸没有出现。
“苏姑娘。”墨曜仿佛刚回过神来那样喊了一声,然后就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各位是从狩族驻地来的么?”她问了,其实已经嗅到他们身上属于西方山林的气味。对方沉默着不回答,于是她追问道:“白昊宸呢?”
“少主他……”有个女子想要答话,却被边上的人扯住了。
“他没有来?”
他……败了?
死了?
她没有问出这些话,狩族的人也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有墨曜哀戚的眼神——
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白昊宸。
忽然间她想起了很多事,在书院和他初见的情景,端阳节他送来的五彩丝,城郊长亭外那夜她心里的一丝闷痛,还有他执她的手,说对他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只有苏苓安……
一切的一切,如潮水上涌,霎时间布满心头。
白日里她无意中听见戏台那边有人曼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该死的白昊宸……
“墨曜。”她开口,缓慢却不迟疑。
心里想这话若被商媪听见一定会暴跳如雷。
墨曜向她看来——
“以你的实力,还需要多少幻力才能敌得过银狼?”她逸出冷冷的笑,近乎咬牙切齿,“我的双手?双脚?还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吞下去才够?”
她在自己身上比着,看到在场的狩族都震惊地看着自己。
她想自己或许是疯了。
可又能怎么办?失去白昊宸……她心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亟待弥补。
需要血腥,她要看到仇敌的血!
“墨曜你不愿意也可以,谁愿替我除掉银狼?!我……”
她高声厉喝。
可忽然间有人自身后伸出手来掩住了她的嘴,“墨曜,你们输了,回去向长老复命,另选新主吧。”
是白昊宸的声音。
她怔怔地回过头去,看见他正笑着说:“我说过,银狼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他看上去也不好,脸上多了伤痕,眼中还残余着屠戮的戾气。
但至少活着。
她听见身后狩族的那些人离去的声音,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中陷入了一个赌局——白昊宸与他们赌什么?她的反应?
若她愿以己身的性命为他复仇,狩族便放他自由么?
混账东西。
这么想着,她毫不客气地用力踩了白昊宸一脚。
“还说什么最看重我,你就是这么看重我的?!”她恶狠狠地大叫。
这个混账,这个该死的狩族,他自己根本也不懂什么是恋慕之心,居然还敢……
而白昊宸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笑着拥住了她。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不懂又如何?她终究认命地靠进他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压倒了一切情绪——反正白昊宸说过会等她明白的那一天。
当然那一天必定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到来,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们两人能够一起参详,相信理解的速度要比以前快得多。
最不济的,一起耗尽一生,总是会有答案的。
这样想着,她催动了一下幻力,秋末的临溪小筑内霎时间又是花满树,月清光。
今夜,守护京城的织梦者有一个非常好的心情。
所以今夜京城的百姓们可以在熄灯后放心地好眠,他们每个人都将会经历一次美好的梦境。就好像是他们一生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些恋慕之心,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甜蜜和些微的酸楚。
繁华万千,绮丽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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