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2月18日）

年7月我离开工程局物资处，调到五局水泥厂工作。

上世纪70年代，国家财力有限，生活物资匮乏，工业产品与现在相比有如“云泥之别”。有资料显示：年全国水泥产量为万吨，年发展到万吨，约等于年产量的92倍。

水电五局为解决水泥国家调拨量不足，解决水电站工程建设需要，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在昭化上游约9公里一个名叫回龙沟的地方，先建了一个小型水泥生产试验厂，试生产普通硅酸盐水泥，为以后规划的年产30万吨水泥厂打基础，积累经验。

我调过去时，回龙沟水泥厂在江油水泥厂技术人员指导下，已经完成了工程建设，具备了小规模生产条件。

水泥厂职工有两部分人，一部分十多个人，是从水利部各部门下放劳动的老专家与高级知识分子，带着几个大学生常驻在江油水泥厂里，研习绘制各种图纸，供以后大规模生产建设中使用；另一部分几十个人，是像我这样，留在回龙沟做试验性生产的人员，绝大部分都是男工。

我的工作是在熟料球磨机进料口人工喂料，每天像机器人一样，一锨接一锨不停地把破碎好的熟料颗粒喂进球磨机，连干一两天就累得腰酸背疼。

当时还没有环保意识，工棚里破碎机的嘎嘎声、大型鼓风机的呼呼声、球磨机转动时的轰轰声、工人们的大声吆喝声，交织一起响成一片，巨大的噪音污染让人心烦意乱，头痛不已。

工厂更没有像样的粉尘防护措施，每人仅戴一只类似“猪嘴巴”的防尘口罩，脏了用水洗洗再用。

每当下班，一个个浑身沾满厚厚的粉尘，对面都认不出谁是谁。临近车间的河沟傍边建了一个大棚，美其名曰“更衣室”，供大家上下班换衣服。

试生产的日子里，不论春夏秋冬，熬到了下班，几十个男工统统跳到河沟里洗澡。

因为是试烧阶段，每次开窑烧制的水泥都要送到江油水泥厂捡验化验，以利于调正配料方案，实际生产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久了习惯了，也不觉得劳累。

我们这帮年轻人精力过盛，时间长了，难免会无事生非。

其间发生的几件事儿，至今记忆尤新。

一件是剁头杀鸭子。

有一次江油水泥厂通知我们：此批水泥的稳定性不合格，禁止使用。

在农村不合格水泥可以硬化地面，修路垒堰。当地生产大队和厂里商量，想要这批废水泥。厂里很大方，说不要钱全拉走，强调水泥不合格不能用来盖房。

生产大队长感激不尽，拉走水泥，给厂里送来一、二百只鸭子，也不要钱。

那年月，人吃饭要定量，工厂食堂使用粮票。这群呱呱叫的鸭子养没地方养，喂没什么喂，最好办法是宰杀吃了。

厂工会主席柳永垠喊我和两位工友一起帮助食堂杀鸭子，年轻人谁干过这事？请教炊事员段师傅，只见他左手抓住鸭子双脚，右脚踩住鸭子头，右手持刀，一刀剁下，鸭头掉了，左手顺势一扔，就把还没死透的断头鸭子扔到河沟傍边了。

我们仨有样学样，一刀一个，往河边一扔，不一会儿河沟里全是死鸭子，几只还没死透的还会跑，把鸭血甩的到处都是，一片血红。

通过这次杀鸭子，跟着一四川籍的学生学习，我才知道鸭肠还是很好吃的。

第二件是上山偷摘梨子。

金秋十月，不开炉窑闲暇之际，不知道是谁说的，山上有个没人管的小梨园。几个工友商量，白天去了怕人看见，夜晚9点去弄一些吃。

一天晚上，天地之间阴沉沉黑漆漆，几个年轻小伙子沿着小路摸上山去。听他们说，找到梨园后发现真的没人看管，梨子还真是不少。于是小心为上，悄悄地脱下裤子，把扎起裤管变成袋子，摘一个梨子放进去，再摘一个梨子放进去，防止被人发现便于立马逃跑。很快装满了梨子，用腰带把裤腰处一扎，驮在背上悄没声音地回来了。

第二天他们大方地给不少人分梨子，吃的人美滋滋的。哪知道把几个刚内部招工的女孩胃里的的馋虫引出来了，吃了还想吃。她们都是老职工的子女，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其中有厂工会柳主席的女儿柳枝。小丫头们问：“哪儿买的梨子？多少钱一斤？”一位姓王的学生说：“不用花钱，山上可多啦。顺着那条小路上到半山腰就有一大片梨树。”

哪知道这几个傻丫头把棒槌当成了针，吃过晚饭天还没黑就上了山，一看到滿树的梨子，高兴的大呼小叫，还没偷摘几个就被当地农民活捉了，押送到厂里了。

听说柳主席好言好语送走农民，把女儿在内的几个丫头责骂了一顿：“真是笨呐，好比那偷牛的人没被抓住，抓住了拔橛子的！”

第三件是“九.一三”蘑菇中毒事件。

我回碧口家里休息了两天，年9月13日搭乘物资处去四川拉物资的解放牌自卸翻斗车，于午后1点多钟到达回龙沟水泥厂。还没到厂，就看见公路两傍有很多人，有站在公路中间挥手截车的，有口吐白沫躺在地上的，有弯腰坐着的。我赶紧下车询问发生了啥事？有人回答食物中毒！已经截了几辆车把人送到昭化厂医院抢救了，现在还有很多中毒的没车送。

人命关天，我赶紧和物资处的司机商量，就用这台翻斗车违规拉上十几位中毒较重的病人，急赴9公里外的厂医院抢救。车往返了两趟才把所有发病的，目前还未医院后才离开。

事后才知道是食堂炊事员贪图便宜，买了二十几斤农民自采的新鲜野蘑菇，中午做的是蘑菇炒肉片，大米饭。造成了几十人集体食物中毒事件。

姓段的炊事员吃得最多，中毒最重，差点丧命。饭后还藏起来两碗打算晚饭时自己吃。从此后，大伙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断气”！

年初，水电五局领导决定计划在距昭化20公里的三堆坝投资建设一座年产30万吨的水泥厂，回龙沟小水泥厂结束了试验性生产的使命，全体员工搬到了三堆坝。

三堆坝属于深山区，经常发生狼偷吃牛羊猪的事情。一天早上我一开房门，看见一条大灰狼站不到30米的地方，赶紧关上门，直到天大亮了，路上人多了，这条狼才离开。

在三堆坝水泥厂的筹建过程中，我结识了几位从水电部下放过来“劳动锻炼”的老专家，在他们的指导下参加了厂房、设备的设计图的制作，从中受益匪浅。

这些老专家是：文革前刘家峡水电站副总工程师汤克家先生，文革前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专家金增洪和朱宗甘老师，年重庆大学毕业的郭工程师。他们都是我的前辈师长，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

正在全厂职工积极配合准备大干快上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上级一声命下：水泥厂立刻停建，全体人员就地解散，重新分配工作。回想起来，可能是所建设的小水泥厂产品，难以适应碧口水库工程建设的质量需求吧。

年秋，三堆坝水泥厂停工，从此云消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