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

那座城,那家人

发布时间:2022/5/15 14:49:12   

那座城,那家人

文/杨百花

高中毕业后,因为家里突遭变故,我选择辍学外出打工。

广东的夏日异常炎热,加之没日没夜的加班,刚出校门的我极不适应,辗转一个多月后,我带着初入社会的辛酸以及布满脖颈的痱子,去到广西柳州投奔我哥。

我哥在柳州摆摊卖早餐,因为家底薄弱,我们都只能自食其力。我哥租不起铺面,只在郊区偏僻地方租了三间瓦房:最大的一间作加工早餐的作坊,两间小屋供我们兄妹一人一间居住。

虽是偏僻,环境却是很好的,门前菜地,屋后良田,空气清新,阳光充裕。离我们租住的房屋两三丈远的地方,也有两座小瓦房:靠近我们的那座租住着同在那里摆摊卖水果的一家人,很友善,与我们常来常往,甚是熟悉;偏远的那家,似乎是拾荒的,但我很少跟他们打照面,不知住的是几男几女,年纪几何,只常常听见苍凉哀怨的二胡声在整个院落扬起,听得人心头发紧。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都成了过客,他们的身形容貌渐渐模糊,不能分辨。

我和我哥每天凌晨起床制作早点,六点左右出摊,把煤炉蒸笼以及做好的早点等一应物品搬上三轮车,赶去菜市场入口与马路的交叉点摆卖,待到早点卖光,才回家做饭、洗衣。

待收拾妥当,去到卧室,门一锁,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偶乐得了空闲,我们也会上街转转。这座城市干净,绿化也挺好,人们热情友善。有很多我之从未吃过的特色小吃,豆腐包、螺蛳粉都是我爱吃的,而且,我第一次亲见,当地人喝粥,能用十好几道菜伴粥。

那里山环水绕的风光也是别具一格的,城中偶有兀然矗立着的嶙峋的石山,鬼斧神工,叹为观止。大小公园星罗棋布,随处可见的垂柳、锦鲤,让心情也跟那里的水一样清冽起来。

往后多年,我去过很多的城市,但柳州给我的印象尤为美好深厚,那里仿佛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我想,除了那座城本身的无限魅力,更多的是那家人给我的温暖与归宿感吧。

那家人是在粮食市场做面粉批发的,顺带经营面制品所需的各种辅料。几乎每个周末,我哥都会带我去那里采购原材料,有白糖、面粉、莲蓉、豆沙、酵母等。

去了几次,便熟络起来。主管经营的老板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吴姓阿姨,北方口音,气度雍容,眼眸明亮,唇红齿白。是极和善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言语亲切,善解人意。

我想,无论是谁,见了她都能放下戒备,敞开心扉吧。许多年后回想起初见时的样子,我便暗自发笑:所谓“一见倾心”,大抵如此吧。

转眼到了年底,母亲也从老家过来帮衬我哥,我便有了更多的闲暇时光,天气转凉,吴阿姨的店里生意也愈发红火了。

年前最后一次去她店里买面粉,吴阿姨问我去不不她那里上班,说她那里缺个仓库管理员。可能出于对她的好感,我想都没想就点头应允了。

因为转眼就是农历新年的缘故,正月初七,我才去到吴阿姨的店里报到。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见到邱叔——那位令我至今都满怀歉意,却永远无法弥补的邱叔。

邱叔是吴阿姨的老公,主要工作就是开着车满城的给客户送货,安微汉子,看上去年近五十,身形高大,看似脾气暴躁,实则刚烈耿直,若有不满,必会怼人。

打过招呼后,邱叔拿出几个装过面粉的空袋,看似洗过的,但沿着袋底线封的边沿,凝着面粉入水后结的小疙瘩。邱叔让我把那些小疙瘩清理干净,我不敢懈怠,仔仔细细地扒拉干净。看见邱叔的“和颜悦色”,我想,我通过了他的“考核”。

并且,能在此后像家人一样久处的日子里从不被他“怼”,我觉得我实在是幸运的。

梁老板是吴阿姨的生意合伙人——我的另一位老板,广西象州人氏,中年汉子,不论是身形样貌还是行事作风,都堪称桂柳地区广西男人的“典范”,“地方风味”十足。

听说梁老板之前是面粉厂的技术骨干,文化也较高,所以店里面粉品质的甄别把控及财务都由他负责。

吴阿姨和邱叔有位独子,比我大年岁,是被“南方化”的“北方人”,喜欢吃米饭胜过面条的“北方人”。

阿姨说,他是我“哥”,但他时而深沉,时而顽皮,偶尔还捉弄我,见了我就闹着要“吃羊肉”、“涮羊肉”,所以我从来都只叫他“大灰狼”。我眼里,他就是一个比“纨绔子弟”务正业一点的“公子哥”。说他“务正业”,是因为他在店里也是有固定的工作要做的,只空闲时,喜欢玩玩电脑游戏。

与我同在那里上班的还有负责接单开票的小娟,一位性格开朗,伶牙俐齿的姑娘,可她对待感情却痴痴傻傻,是非不分,没有原则,失了心智。

我每天骑着自行车从住处出发,八点之前赶到门店,开始一天的工作。

因为吴阿姨待人真诚,面粉品质也很有保障,故而生意红火,周边市县来门店拉面粉的车辆络绎不绝。

生意特别忙的时候,午饭都要赶着时间吃。但是,不管多忙,阿姨都会亲自做好午餐,等着我们过去吃午饭。

一般等到下午四五点,邻近市县过来拉面粉的货车陆续散去,我们便清闲下来,一边整理库存数据,一边闲聊。

这时,若有卖酸萝卜、酸木瓜、菠萝等吃食的小贩推着平板车从门前路过,不等吆喝,邱叔就会掏出身上的“体己钱”,问我和小娟想吃什么,让我们自己去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几个月过去。五一前夕,母亲和我哥都要回老家了,我独自一人留在了柳州。

阿姨让我搬去她那儿住,几个月的相处,她俨然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我对她的信任和依赖也与日俱增。于是我带着我的衣物和猫,搬进了那个家。

梁老板和邱叔也为我的到来热心操持,原本不太宽敞的住处,邱叔用竹子隔出一间“小竹屋”给我居住。

我的房间只有一床一桌,但家人的友善和温暖却让我每晚都能安睡。

阿姨对我非常照顾,她一个人包揽了洗衣做饭的活计,从不让我下厨房,但是会带我去逛菜市,买一些我喜欢吃的蔬菜水果。每每遇到熟人,都对外宣称我是她的女儿,我甚是感动。

晚饭过后,阿姨喜欢带着我出去散步,娘儿俩一路走走聊聊,清风徐来,甚是惬意。

偶尔路过夜市,有卖服装的,阿姨也会多看两眼,若有适合我的,她会毫不吝啬的买给我。

她如同母亲般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至今温暖着我,更难得的是,她很为我的前程考虑,鼓励我学习新的东西并多次给我创造机会。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能沿着她所期望的轨迹一直走去,如今的我,肯定爬得更高,走得更远了罢。

邱叔对我也很关照,每次撞见“大灰狼”捉弄我时,都会把“大灰狼”批判一番,吓得“大灰狼”直吐舌头。

只是没过几个月,邱叔就回了安徽老安,让我遗憾的是,有一次他打电话过来,我居然没有辨认出他的声音,他跟阿姨直抱怨,似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好,他心里的失落可见一斑。

多年过去了,每每想到邱叔,我却是歉疚的,因为那以后,我竟没再见过邱叔,连说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梁老板偶尔也会带我出去长见识,有时他会像个求知欲很强的学生,问一些关于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的问题,着实也算是个有趣的人。

“大灰狼”除了更多喜好闹腾的时刻,偶尔也会像哥哥一样护着我。

记得有一天黄昏,阿姨和梁老板需要出去应酬,留我和阿姨家的外甥“孙二哥”在家,“孙二哥”受人之邀,外出打牌了,只留我一人在门店。

天色渐晚,门店所在的市场已空无一人,我心里开始发怵,想把门关起来躲进家里,可是不知是我力气太小还是卷闸门有点小故障,我使出吃奶的劲,那门就是拉不下来。

正在我急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大灰狼”回来了,他停下车看见我一个人在那,眉头便皱了起来,了解清楚情况,他一边帮我拉下门来,一边责备他们不该把我一个人留在偌大的粮食市场。

那一刻,我甚至幻想过,若干年后当我和他都苍颜白发、行将就木之时,还能如从前那样心无芥蒂,像兄妹一样纯真,聊一聊,笑一笑,闹一闹。

但是后来,我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家人。

别后两年,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去看望阿姨,久别重逢,我无比高兴,但从阿姨口中得知邱叔的消息却是天人永隔,于我,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难以直面。

而“大灰狼”却成熟了不少,变得勤快,有担当,稳重起来,或许是丧父之痛让他迅速成长,又或许,有些成长仅在一夜之间,一念之间。

小娟也离开了,义无反顾地去追逐她的幸福,据说,最后遭遇的却是不幸。我想,一个人的力挽狂澜,终究把控不了两个人的情感。

时光不老,却移星换物。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却又愰如隔世。有些“告辞”,没有“来日方长”,我们都走到了永远回不去的远方。

那座城,那家人,那些最无邪的时光和最纯粹的情感,始终是记忆里最柔和的一捧温暖,最后都汇集成生命里的一束光。人世间最值得眷恋的,并不是金钱物欲,更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最真挚的感情。

人生短短,怎无遗憾;芳华浅浅,我偏执念。

山河远远,别来无恙?

陈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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