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

小说野人

发布时间:2023/5/2 17: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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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

文/天河冰水

(一)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儿子让我和老伴去江南小住几天,享享福。我们就去了。儿子知道我喜欢安静,就给我找了个僻静的小山庄,挺好。依山傍水,山明水秀,风景秀丽,住的都是小阁楼。阁楼上古玩、玉器、瓷器、工艺品小玩意琳琅满目。山庄大门口有保安,有测体温和查验健康码及核酸的防疫工作人员。这条件可以的太可以了,让人有点不踏实了。我和老伴心里就泛起了低估。

见到了儿子,我憋了一肚子的火,腾的一下爆了,我气的发抖的手指着儿子的鼻子:“孩子乖!你长能耐了!虚荣心飙上了天!装排场!记着!你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你爹就是个打工仔,你读书长了点裘本事,可你还是个打工的!别说你当个裘工程师,你就是天皇老子,你也不能这样给恁爹花钱!奢侈,给谁都不行!你知道恁爹当年没饭吃的日子吗?你知道一家人都病着,恁爹一分钱也没有的艰难吗?……”

“爸,爸!这些年你都是这样教育我的,我哪敢啊!都愿我事先没给你说清楚”。

儿子悄悄给我解释了“特殊情况”,我也就没吱声了。

山庄是同学家的朋友开的,疫情期间,客人不多,客房吃住收钱不多,钱也不是儿子掏的,是儿媳妇掏的。加着我们来这边办事,儿媳妇就这样安排了。

听说山上有猴子、野猪啥滴,这个我喜欢,钻山林好玩,高兴了我就多住几天。溜达了两天,除了见几只小松鼠,连个猴毛也没见,逮个野猪烧着吃的梦也破灭了。山庄老板看到我笑着说:“叔,这——,夏天它们才出来呢。”你看这扯不扯?山里有没有东西,还能逃过我的眼睛?这是孩子们合伙骗我玩啊!林子里鸟是不少,不然,这鸟不语,花咋香啊?不好玩,没两天,烦了,回。

一夜的功夫,回来了,刚出火车站,专人专车接送,公家的专车,不坐走不了。一辆车送老伴回城里,一辆车送我去乡下,沿途不见一车,街道不见一人,村庄不见一影,疫情爆发,全部封控。这?知道这样不回来了。还好,我有个蜂王的特殊身份,荒郊野岭里,八幂子不挨人,可以爬山,赏花,观景。年轻时脚力就好,现在仍然保持,老骥伏枥,争取不负这三月的大好春光啊!

在蜂场休息了两天,那天吃过早饭就出发了,爬了一上午的山,在山上几个好玩的地方转悠了半天。中午时分,孙娃打视频来,说家里不让下楼,想来爷爷的山上。我说:“你看这是啥?”“啊!山洞。爷爷,那里有没有大灰狼啊?”

“爷爷就是来抓大灰狼的,爷爷在山上没饭吃了,爷爷要逮一只大灰狼烤着吃”。“啊!爷爷成野人了”。说着我又往身后山洞里走了走。”爷爷,我怕……”“不怕,不怕,你还记得爷爷追狗熊呗?”“记得”。

那年在天山脚下,一天清早起来,我在蜂场检查蜂箱,突然感觉身后有一个人,我一回头,”啊!”一个站立起来和我差不多高的黑熊瞎子,正朝我呲牙伸爪呢。我正要大喊,“嘀嘀——”不远处的公路上,汽车急促的鸣笛声,把熊瞎子吓得“噌”的一下穿进林地里去了,毛黑发亮,一溜黑光跑了。我当时就懵了,心脏一下跳到的嗓子眼,那是我一生最惊魂的一次。之前听说那里有熊獾,可从来没有见过。爪子长的像人的手脚,有点吓人。我附近有个破砖窑场,废旧坍塌,有几个洞,有人说,那里有熊瞎子。我几次去看,把头伸进洞里瞅瞅,黑咕隆咚的,我也没敢进去,别说,它还真在里面。我帐篷跟前有几只狐狸,有时碰了面,它看看我,我瞅瞅它,互不侵犯,都和平相处了,可熊瞎子不行,我有点膈应。当天中午,我就把一蜂场的虎子(德国黑背)调了过去。晚上,把虎子的铁链撒开,我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虎子高大威猛,勇敢忠诚。有几个晚上,虎子叫着冲了出去,我也拎着手灯跑出来追,可惜都没追上。周围刺棵子太多,没过多久,夜里也不听虎子咬了,估计是熊瞎子搬家了。打那起,孙娃子再不给我睡二蜂场了。

“等我把大灰狼逮着,烤熟了,你再来,好不好?”

“好,爷爷把狼肉烤熟了,我再去爷爷山上吃狼肉,我也要当野人啦——”。

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个老窑洞。走出窑洞,挂掉视频,已过晌午。

(二)

山坡上梯田里的麦苗青青,向阳的油菜已满地金黄,山桃花已落败,几棵正开花的毛杏和野李时而从身边擦过。山里的空气清新,不由深呼吸几下,不戴口罩的日子,真爽。

走过一个山坳,又看到几个破窑洞,又过一个坡,一个小院呈现在眼前,房子很旧,房门口长满了草,还有几颗开花的野油菜。院里的两棵杏树花开正艳。桃树含着苞。苹果树还没有动静。树下有一片烂掉又风干的苹果。果树像多年没人修剪的样子。门锁已锈迹斑斑。

看看那个门槛,不由让我想起豫南的老家,那个曾经装过我的老屋,是不是也在呼喊着:我的主人啊!你野哪去了,你何时才能回来啊?这家的主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漂流在外啊?是不是也是打工出去的?

春节刚过那阵子,那些年轻的爸妈打工走,娃娃抱着爹娘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妈妈你别走的场景,我不敢直视,因为那就是我年轻时的影子。

看,我这没出息的,跑山上玩来了,却流起泪来了。好了,转悠大半天,时候不早了,中午的干粮,一块面包,一瓶矿泉水,早已肚肠噜噜了。擦擦眼睛,转身刚要走,耳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回——家——”。我停下脚步,再仔细听,“我要——回家——”。“啊!”是在房子里,是个男人呼喊的声音。这里有人。我赶紧跑过去爬在两个窗户上看,里面几件破家具满了尘土,没有人,两个窑洞也看看,也没有人影。房子周围,除了我走过的脚印,并没有人来的痕迹,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山坡上有人,看看四周没人,再仔细听听,没了声音,难道有鬼?

我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声音。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了。还是科学家说得对啊!当一个人对某一事物或某一场景深度思想的时候,有时人的听觉会出现与你的思想相关联的错觉。别说,还真是。

翻过两个山头,往山下走,天暗了下来,我赶紧拐进一个平时很少走人的山沟里,抄近路。走着走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慌了,一路小跑往山下冲,一身草,一身刺,一身汗,两脚泥巴,气喘吁吁,狼狈像,咋看,不像个几十岁的老头。

回到蜂场,天麻麻黑了,我蜂场不远处,有个看管鱼塘的邻居老李头,他一看到我就问:“今一天你跑哪儿去了?”我说上山玩去了。他笑笑说:“这么晚才回来,在山上碰到东西咋办?”我说:“我在荒郊野外几十年了,啥也不怕。”老李头笑了。说话间,我把一天跑去玩的地方给老李头炫耀炫耀。当我说到我去后山山坳里见到一个小院没人时,老李头不禁“啊”了一声,一脸惊恐的样子。说着,他往后退了两步。

我说“咋?”

他上下瞅瞅我说:“你咋跑那儿去了?我们这当地人,好多年都没谁敢去那儿了!”

”咋回事?”

老头犹豫了一会,说:“前些年,有几个年轻人上山干活路过哪里,歇歇脚,不想几个人先后都疯了。当时从山上吓跑回来,一直哭,说山上那房子会说话,吓疯了的人又哭又笑地,闹着喊着:要回家——要回家——”

听老头这一说,我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子竖了起来。

“后来,家里人到处找先生看,有几个慢慢好了,有两个就像半疯半傻的样子了”。

我心想,这个我不怕。我天生就半疯半傻的,俗称二百五的那种,再傻也不怕了,只要别要命。

“那些人还在吗?”

“这好些年了,也有去世的,也有外出打工没回来的。从那时候起,再没有谁敢独自去哪里了”。

听了老头的这么一说,我的脊背有点发凉。

我说:“那是咋回事呢?”

老头叹了口气,说:“那年,也是刚过了春节,那家的男人要出去打工,你也知道,那时间咱们山上这点薄地,一年的收成交了公粮,也没几个籽了,他家俩孩,计划生育罚钱,一家人花钱,孩子上学,有个病啥滴,难啊!农村人,农忙和过年回来,平时打工,有的连过年也不回来,那年他走,他家俩孩子从山上撵到山下,哭着喊着,拽着他爹死活不让走,就在前面等车这个路口,没办法,等他家媳妇从山上撵下来,拽着俩孩子,爹才上车走,可这一走,再没有回来。”

“咋回事?”

“在外打工,工地上出事了,把命搁那了。信捎到家,家里女人和孩子哭得死去活来,哭天喊地,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全村的人都哭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带着俩孩子走了,去哪也不知道,这二三十年了,再无音讯”。

“家里没有亲人吗?”

“那孩子爹娘死得早,从小是孤儿”。

“他爹娘没有亲人吗?”

“听说他爷爷是过去从河南那边逃荒来的,本来就他爹一个孩,要不怎么住在山顶上呢?”

老头讲着,我的泪滴着。等老头讲完,他也揉起眼睛来了。

只是我没敢给老头说,我听到房子里有人说话的事。

老头把那房子的故事讲完了,可我内心的恐惧却没有了。心想,我一定还要去那个地方。看看那个房子,我一定要再听听那个“我要回家”的声音。

我还一个人去,不惊扰他,免得那个声音不敢吭气了。我还要带把剪枝剪去,我要把那个小院里几颗果树修修。我要看那几棵果树开花结果。我要把那棵苹果树修剪好,让它结几个大苹果。我要让那个“我要回家”的声音笑起来。

让那个声音笑起来,直至把我的眼泪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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