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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和婚姻带来的苦闷出现之前,生活之苦早已为女孩成长奠定了一个普遍的底色。而当青春期来临,成长的烦恼越来越多,关于女性的话题就会变得更复杂,相关的文学书写也变得更为斑驳瑰丽。
作者
付如初
封图
图虫创意
青春期之前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篇小说叫《荒唐人的梦》,讲一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人,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决定离开这个无所谓的世界。正当他在大街上想自杀时,一个浑身湿淋淋、穿着一双破皮鞋的八岁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袖,求求他去救救自己病得濒死的母亲。
这样一件小事改变了他的选择,他决定拒绝生命最终归属的理想之国的引诱,留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上:
“为了爱,我甘愿忍受苦难。我希望,我渴望,流着眼泪只亲吻我离开的那个地球;我不愿,也不肯,在另一个地球上死而复生。”
女孩儿用一个弱者最没有力量的纯真,不经意间征服了一个看破红尘者。她自被苦难锁住了,却挽救了他的生命;于他,她是天使。
青春期之前的女孩,大多带着这种超性别的天使特征。除了天真烂漫、敏感多思、柔弱细腻之外,她们和男孩没有太大的区别。安徒生笔下六岁零三个月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和契诃夫笔下在鞋店学徒、给爷爷写信乞求回家的九岁的万卡,还有七八岁就开始流浪的孤儿三毛、不足十岁就在伦敦街头讨生活的大卫科波菲尔等等,在共同的苦难、共同的对爱和温暖的渴求,对未来的无限向往之外,没有性别问题带来的根本差异。
文学作品中,处于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大多出现在童话:七岁梦游仙境的爱丽丝,七岁美貌就超过王后、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的白雪公主,六岁的小红帽等等,她们的美好天真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年龄,天赐的美尽管已经开始受到世事险恶的威胁,但她们的成长历险中还没有更为复杂的问题。单纯,是这个阶段的她们和描写她们的文学作品共有的特征。让人忍不住希望,世上所有的故事都能停留在善必胜、恶必惩的童话里。仙境的险恶、王后的嫉妒和大灰狼的凶残,与那些击穿人伦底线的野蛮力量相比,似乎都显得更可理解、更可预见,也更可防范。
小女孩变成女孩,分水岭应该是青春期。随着身体的变化,女孩更耀眼的美丽被唤醒,更鲜明的性别特征被激活,或叛逆或驯顺的性格也开始形成,尤其是,复杂微妙的女性心理特征也开始日益强化。在这个过渡阶段,很多女孩都从一本叫《小妇人》的书中受益。
美国南北战争的时代背景下,家住新英格兰新区的马奇一家,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爸爸在前线,马奇太太四处打工照顾四个女儿。她们急于摆脱贫穷,但并不为此扭曲心灵,因为她们的妈妈积极乐观。当更多关于女性的话题不断集中于原生家庭的时候,美国作家奥尔科特这部经典作品能够提供积极的启示。
书中的四个女儿都有十几岁了,她们的自尊自强已经带上了鲜明的性别色彩。其中最惹人喜爱、略显泼辣的乔就骄傲地宣称:“女人有雄心、才华和美丽。我讨厌人们说:对她们来说有爱就够了。”
而深受这本书影响,近些年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广泛的“那不勒斯四部曲”
(《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失踪的孩子》),还有《成年人的谎言生活》,秉持的也是这样的泼辣女孩立场。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精准捕捉底层青春那饱满的生命力中蕴藏的创造力和破坏力,借以帮助女孩穿过歧路丛生的生活荆棘和生理迷雾,找到一条向前的路。
在爱和婚姻带来的苦闷出现之前,生活之苦早已为女孩成长奠定了一个普遍的底色。而当青春期来临,成长的烦恼越来越多,关于女性的话题就会变得更复杂,相关的文学书写也变得更为斑驳瑰丽。
青春期的她们
古今中外文学史上,写青春期的作品浩如烟海。仿佛长在原野上的玫瑰,也仿佛不断鸣啼的夜莺,关于人生这最美好阶段的芳香总是最动人心魄。美好的身体,不识愁滋味的昂扬,八九点钟太阳般的希望,与情窦初开,与相思滚烫,与“我是我自己的,谁也不能干涉”的理直气壮融合在一起,总是能让人升腾起蜜糖一般的甜蜜、且由它放马奔腾的快意。尽情挥霍,不管是时间还是情绪,不管是好感还是爱恋,都是青春期应该有的样子。
萨冈《你好,忧愁》里十七岁的青春,叛逆、邪恶,充满对自我和所有既定一切的破坏欲;杜拉斯《情人》里十五岁半的白人女孩,在炎热嘈杂的湄公河畔与来自中国抚顺的男人的放纵,对母亲、对兄弟刻骨的叛逆;《红楼梦》里十六岁就逝去的林黛玉的敏感多思、俏皮刁钻,还有那一番春日葬花的深情与无奈;《少年维特之烦恼》中让维特为之心醉神迷,乃至于自杀以示深情的19岁的绿蒂……青春逼人的女孩儿们,带给这个世界的又何止这些!
与这些相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像麦田里忽然长出来的“恶之花”,尽管作者一再宣称这是他“最纯粹的小说”,也尽情展示了自己冠盖群雄的才华,但无可否认,这样一本书搅动了既有的秩序,也击穿了男女两性书写的文学底线。当然,跟我们在新闻中遇到的击穿人伦底线的真实事件相比,《洛丽塔》毕竟是在疯狂想象和魅惑语言中展开的——它是审美的,不像被锁住、被强迫的真实,无情嘲弄所有以为进步和文明已然在身边的自以为是,无情打破所谓中产阶级安全感的阶层美梦。铁链拴在一个人身上,巴掌打在所有人脸上,耳光响亮。
王朔曾在年出版的《和我们的女儿谈话》中断言,年前苏格拉底“一个肉体的屈辱死亡,给他身后千百万具肉体铸就了灵魂。”这断言是不是一厢情愿,如今或许可以一目了然。倒是钱钟书在智力密集的《人兽鬼》中以不世出的才华想象的一个画面,一个进化论、天演论之下的创世记,更让人感叹:在生活和文明瞬息千变,变化多得历史不胜载,快到预言不及说的时候,上帝被进化出来了。而男人只是上帝在孤独无聊中的初次尝试,女人才是上帝最后的成功。然而,上帝很快就忙着去享受自己的成功了,也忙着嫉妒和羡慕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与陪伴了,真正的难题留在了男女之间。
在成熟男性目光的打量下,十三岁的洛丽塔早熟了,带着鲜明的性别特征,足以激发他全部的欲望。在恋童癖亨伯特亨伯特貌似真诚的法庭忏悔中,他尽情展现了自己邪恶的忠贞与痴情。爱,以如此畸形的方式附加在洛丽塔身上,也让她变得变幻莫测起来。她完全无辜吗?她引诱了他吗?《洛丽塔》就这样与世俗伦理,与复杂人性藤蔓般纠缠在一起,给读者抛出了很多问题,关于青春,关于爱,关于诱惑和吸引,关于忠贞与背叛,关于性别的本质,这些问题让全世界的读者坐立难安——很多经典作品都是让人坐立难安的。
莎士比亚说:“疯子、情人和诗人都是满脑子结结实实的想象。”不幸,亨伯特同时具有这三种身份的特征。在同类题材中,这本书有一种阴险的美,独树一帜的诡异罗曼史散发出来的毒云也从未消散。法律是要审判亨伯特的,道德伦理和宗教信仰也是要拷问他良心的,尽管文学上我们欣赏他。但如果亨伯特在生活中,没有温文儒雅的外表,没有受过教育,尤其是还有点滴利益就可以收买的帮凶,该是什么结果呢?这问题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似乎是这种现实令人忧伤又警醒的文学回响。
写过超级畅销书《追风筝的人》的作家卡勒德胡赛尼,也曾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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