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灰狼 >> 灰狼的形状 >> 16年,永不消逝的收音机情缘曼荼罗彼岸
16年,我年龄的一半长度。如果用16年来做一件事,那么它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在这个得来速的年代,我依旧缓慢地执着于自我,用16年的时间,记录、编辑、存储被我视为至今最宝贵的财富,它早已透过皮肉的肌理,与我的每一个细胞融合,在生活的细枝末节,在无穷多的场景里,自然而然地流露、显现。16年的忠贞,为我指明了一生的职业道路,改变了我一生的发展方向,北京上空的电波,成为了我人生的拐点……一段秘密回忆,说给自己,说给虚空。
在生命的急奔中猛然回首,所有的往事瞬间化作一股暖流。
年春天,一个平淡无奇的周末,我在自己有些昏暗的房间,一边做着经纶学子做不完的作业,一边无聊地摆弄着随身听,我向来不能一心一用。
频率不停地轮转,刺刺啦啦的声音很难有一个让我停下听几秒。不经意地我拨到一个节目,是两个大男人在讲笑话,印象最深的是俩人在吹嘘自己国家的桥高,一个说一人从他们国家的桥跳下去一小时才到底儿,一个说要是一人从他们国家的桥跳下去,不是摔死的,而是饿死的。
真好玩儿,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虽然傻得没记住时间和频率,可我写作业的时间是固定的,一到周末早晨我就调,总能调到那个节目。没多久我惊喜地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主持人王为,竟然是我小学就看的北京教育三《校园点歌台》的仨主持之一。那会儿他总戴个有色眼镜,穿个花汗衫,一派青春活力,手舞足蹈,摇头晃脑。还有杨洋,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儿童多动症,因为他的手总在摆呀摆,他也在交通台,主持《一路畅通》。
有一天的节目讲的是一个服务过于周到的服务员和食客的对话(鱼翅肉羹),我爸竟然乐了起来。这时我发现,这节目不光是我,连大人也会青睐,如果不把它留住,太可惜。
从那时起,我不光记下了FM.9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交通广播《欢乐正前方》,还开始动用闲置多年能放黑胶的飞利浦双卡录音机。
从用复读机外录,到自己琢磨会了同步内录,再到上大学又嘀咕会了电脑软件录和剪辑……中学的课业负担越来越重,压力不小,但我乐此不疲,这项占据了我所有课余时间的重大工程,是我唯一舒缓压力的方式。
我每次都用一盘固定的磁带收纳新节目,然后再将喜欢的内容转录到另一盘中,衔接好头天的,像接水一样,灌满换碗。
作为完美主义者,自己给自己找事儿找茬儿是家常便饭。
收音机会有信号干扰,我偶然发现站在收音机旁声音就会清晰,我就经常给自己当半个小时的人体天线。如果录音有一点儿瑕疵,我就会期盼着欢乐回顾,就是节目在未来的日子还会播出同样的内容,那时就能重来。写目录也是不能少的程序,这会便于找到要翻录的内容。长此以往,节目虽多,但在我脑子里总有个“辞海索引”,只需一个词汇,我就能反应出整期节目。
那时《欢乐》每天播两次,早9点半和晚11点。我总是等不到晚上,可白天上课怎么办?我想了个法子,把耳机从袖子穿出来,假装托着腮,其实是捂着耳机在听。身为班长要起带头作用,不能让老师看出来,我的眼睛就一直跟着老师走,就算他让看书,我还是看着他,我的脸上总不由自主地挂着与课堂极不和谐的诡异笑容。
早晨有10分钟下课正好能听,我就用手机给同学放,他们听着听着也觉得喜欢,好几个同学向我借带子,火爆到已经需要排号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带子一天天多起来,家长看到我这么喜欢,也开始给我“投资”,买了大量优质的TDK和索尼空白磁带。
年12月,我搬离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平米的老房子,到了仅有平米的楼房。搬之前家长说录音机不能放我屋,影响学习。不知怎的,结果录音机还是和我同住了。
起床4:50
转眼年,《欢乐》播出时间调整:早9点半,晚11点,凌晨5点!就是从这天起,我的作息发生了变化。
有时晚11点录,家人会听到我没睡,担心第二天精神状态不好。3次播出只有凌晨5点的上下半段中间和末尾没有广告,连歌儿都是全的,一遍过是极品。我毅然决然地决定上闹铃早起录。
有时4:50醒来,想再躺十分钟再起,可太困了,一睁眼5:50,真是扼腕叹息。那时的手机还是诺基亚,闹铃不能设定哪天响,要响就是每天,有时候忘了是周二,还5点被惊醒,打开录音机空无一物,每周二电台机器检修……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就只能让我不上班的妈白天给我录。可有时她会忘,我就特别生气,因为那很可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那一期节目也许再不会重播。
新一天开始了,清晨的朝阳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我迎着晃眼的阳光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奔向学校,头脑中盘旋着节目内容,想着哪段要哪段不要,哪段是重复的,哪段要写下来;下午放学,我从不在学校流连,而是飞快地骑车回家,奔向我的待剪磁带。
这样早起晚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非典”的到来,直到放假在家,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半年后,非典终于走了,开学后的功课更加艰难,但也阻止不了我又恢复凌晨5点起来录节目的生活。
年11月15号,我和三个同学一起去知道图书广场参加《欢乐正前方》新书签售会。签到我的时候我告诉闻风,我录了几十盘带子,他风趣地回我:“别做盗版出去卖啊!”看到闻风庞大的身躯,憨厚的表情,看到每一位主持人用真诚的笑脸面对每一位热心听众时,我知道没有白爱。
12月7号,我又去了《我们是9》的签售会,年10月31号,我又去了《9服务手册》的签售会……
▲《北京晚报》刊登的签售报道,没想到十几年后,我常与这张照片的拍摄者阎彤老师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
那个年代喜欢用“发烧友”一词形容对某一事物痴迷的人,我总是说我算不上高烧友,中低烧友还是可以的。那时除了录音频,我会把《欢乐》的内容分成哲理故事、感人的悲伤的故事、可以作为作文名言的短句、欢乐回顾的开篇改编歌词,分门别类写在N个本儿上,方法特别笨也特别占时间,听一句写一句,一长句话经常要倒回去好多次才能写完。这些写满了稚嫩笔触的笔记本,至今还会在写游记的时候,时不时被拿出来,继续为我输送营养,那是我30来年最珍贵的宝藏。
记得高中音乐课,老师让大家自己组团演节目,演什么呢,我就根据写下来的“剧本”,和几个男同学一起排演了悲伤的故事《孟姜女为谁而哭》和《青蛙王子与公主的故事新编》,当然我肯定演那个坏心眼儿频频奸笑的女巫,结果我们组一炮走红。
高一下半学期,我不得不面临学校惨无人道的文科班考试。如果说初中生活有三件事:学习、听广播、搞对象,那么到了高中就变成了听广播、搞对象、学习……已经近一年没学习的我,疯狂地回到了初中的学习状态。但是紧张的追赶复习中,我也从未放下过《欢乐》。最后,我的作文用了节目里的哲理故事,获得了高分,语文成绩全班第一,如愿考进了文科班;高二期末在更惨无人道的考试中,凭借着日积月累的素材考进了文科实验班。此时,我才知道,大家以为只有路况的交通台和只有傻笑的《欢乐》给我的不仅是丰富的课余生活。
年之前,我一度迷茫,不知未来从事什么行当。画画没有天分,买东西找钱都算不清……自从听上了广播,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爱好,有了明确的目标——考广院,做媒体,未来有一天进交通台当导播。
然而高中学习的懈怠,终日规避怎么也学不会的理科,只沉迷于《北京不眠夜》(点击跳转)、《欢乐》的文字世界,致使高考摔得很疼,与梦想的学校和专业失之交臂。但我从未放弃过梦想,经过大学业余时间的坚持,曲线救国,工作后终于成为了一名媒体人。
对很多人来说,伴随着广播二字浮现在眼前的,还有一个“老”字,它等同于话匣子,半导体,小时候爷爷辈儿的人才鼓捣的玩意儿,记忆里残存的拧来拧去吱吱啦啦的声音;或者,那是开车的人才听的,因为狭小的空间单调,闷疼,还要听路况……
中学时我时常因为这些别人固有的概念,和我自己天生好斗的心,与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当然都是以我的胜利告终。
我会告诉他们看电视的人多不代表电视就一定优于广播,在媒介多样,新闻辈出的年代,放弃广播就自然摒弃了一个为生活增添乐趣与韵味的渠道,广播有与其他媒介截然不同的巨大空间和别样魅力。在不深入了解一件事之前,没有人有资格给它下定义,用自己可怜的认识以偏概全以点带面。
有人说,广播节目无非听众发短信,主持人念,大伙儿贫贫,但是《一路畅通》的短信交流不仅涵盖了幽默,调侃,还饱含了温情和哲理,让人们热爱生活,主持人也有强大的感召力和个人魅力;有人说,夜间节目无非整俩酸词儿,播点儿酸歌儿,杨晨的《午夜收音机》(和曾经的《北京不眠夜》)传递给我们的概念远远超越了音乐和主持人的串场,是一种文化低调的张扬,它让广大热爱文字和音乐的夜猫子集合在一起,甚至形成一个固定的团体,时至今日,我们这个团体里的人还聚集在一起……
▲我在排队,这张照片是我爸拍的 年一月,会修车,会说球又会神侃的东叔起飞了,他上北京电视台的新节目《首都经济报道》侃去了;年下半年,潮东终于还是离开了交通台,离开了《9交通服务热线》。
当我在北京广播网论坛得知此事时,瞬间泪水决堤。中考复习的时候,是他对我们这些孩子说关掉收音机,可我还是接着听,因为那是一种享受,一种放松,甚至高考复习期间,仍然是这个节目为我赶走下午的困倦……
年我家买了第一辆车,我特想拍个车牌儿是XX9,还执意要去花乡买大众,就是为了看看节目里烟酒嗓的张忠林大爷,当然肯定没听我的。
▲十几年前的《百姓TAXI》杂志,封面拍得像……
二位幽默有度,知识无限,语言是地道的京味儿,那是任何人刻意学不到的,把一档枯燥的修车节目做成了集指路、休闲、居家生活常识、旅游和“侃大山”为一体的综合节目,寓教于乐,这就是为什么如此多的学生和那么多没有车和根本听不懂车的人也爱听的原因。那会儿,我妈下午擦地都听。
最后一期东为合作的《服务热线》结束的场面在《首经报》播出了,当潮东摘下耳机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崩塌,他笑着在直播间里跟搭档、嘉宾告着别,我猜他的不舍不比我少。
“黄金搭档”分离,一个时代至此终结,也开启了我自己和自己说再见的前奏。
再后来杨晨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大才子罗兵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年《欢乐》换了主持人,我也永远关上了广播。
如果说怀旧是对从前的追忆,那么追忆现在是不是一种矛盾?如果说追忆与悼念有着相同的性质,那么不同的是岁月流逝带走的是不可触摸的时光,存留的永远是值得纪念与一触即发的感动。
年6月24号周六,我在行业展会上愕然发现王为居然坐在展台里,他身边是我打打闹闹的熟人“瘦龙”,然而我并没有过去,只是默默地发了条 对我来说,只要遥遥地看着,给我命运的车轨扳道岔的人,就好。
第二天周日,又去开会,我迟到了,进到会场我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主持大会的居然是王为,还是那么游刃有余,收放自如……我不由自主地把16年的风风雨雨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交通台的编辑N次叫我去做嘉宾,我说肝儿颤,拒绝了;王为节目的编导让我去做嘉宾,我说你们节目组有大灰狼,不去……
从此之后,圈子里人开始逐渐知道了我的软肋,和我与广播的情缘,往日混不吝又不羁的我,也在圈子里落下了“怂”的名号……
不久后和说我怂的“瘦龙”大哥吃饭,他问我:“你第二天又去了,累么?”我说:“累着呢,周末都没休息”。他说:“我觉得你不累……”
被挤兑的同时想了想,也是,这比起当初N年如一日起早贪黑录节目的日子又算什么。
如今的生活,在那些场合、场面、事件中,我自然而然地就会轻易调动记忆,节目里的台词、段子不自觉地出来溜达;至今我仍能流利地背出王为在夏天的《一路畅通》说唱的片花儿:好不容易下了班,真想回家快吃饭,媳妇孩子得有人管,一堆家务还没干,车多人多行路难,一挤一停真够烦,公交车倒跑得快,可老少爷们儿得挤着站,警察叔叔直流汗,可车多路少没法儿办,真想单行道里转,可真要罚款更添乱,Radio里面真平淡,来来去去把台换;还能背出当年闻风播的广告:德奥达奥迪A6四位一体专卖,太阳宫甲一号。
朋友特惊讶,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去背,我说:你们有谁喜欢听《纤夫的爱》,可又有谁不会唱,都是熏得。
▲为哥,我想说:还是穿随便点儿好
记得王为在电视台访谈节目和广播中都曾说过广播的伴随性。是的,对,但也要分节目,《欢乐》对于我来说,就不是一个可以边干边听的节目。短笑话少听一个字你就听不懂,长故事少一句话就连不上本儿。无数个边听《服务热线》边写作业的下午,其实一共也没做两道题……
如今,我经常忙到没时间说话,休息时间都大打折扣,一年到头看不了两本书。我知道应该看书,应该充电,我已经没有老本儿可吃了,这时我大都不太会选择看书,而是打开有声APP——听书。
还记得年交通台十周年的某天凌晨5点,当我照例打开收音机时,耳畔传来李莉和罗兵的声音:
十年前一个偶然的动作,却成为了每天的守候。
如果十年的时间,能够验证一段真挚的友情,
我想说,朋友,生日快乐。
北京交通广播,十年风雨路程,十年真心传承。
还记得那个雪后初霁的日子,
收音机里的老歌,
街边那辆黄色出租车,
冬日阳光下灿烂的笑容……
一个偶然的动作,却成为了每天的守候,这句话印证的就是我。
年12月16号,交通台24岁台庆,那个特别冷的夜晚,是我16年来第一次去现场看台庆晚会,高中那会儿都是等着北京电视台放实况录像。我咀嚼着会画小人儿、做设计、写书法的大才子罗兵的诗词,心中无比崇敬,任凭李玉刚、老狼、刘蓓、梁言、李立宏、熊天平、于丹、刘啸谁来,都无法夺走我们的一丝注意力。压轴的是王为,那一首蹦蹦跳跳技压群雄的歌曲,仿佛让他又回到了《校园点歌台》时的青春……
十几年来,你在“舞台”上尽情地跳跃,从未辜负台下始终没有停止的掌声。
散场了,台上的主持人陆续退场,而王为还欠着身子,一直微笑着听台下的听众跟他说话,最后一个离开舞台……
很多不知道我这16年干了什么,和广播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的人,都会误解误读为崇拜者与偶像的关系,完全不是。但我也找不到一个词能称呼这种关系,概括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境。
也许,我写了如许多看似无为的琐碎,它的深意只有热爱交通台、热爱广播的人才能领会。
用这篇冗长的,浸染着年少轻狂的编年体流水账,纪念我的收音机情缘,也想告诉优秀的从事广播事业的人们,你们每天面对的不只是话筒,不只是直播间,收音机旁有无尽颗心,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与你同在。
当熟悉的片花儿响起,不用一秒钟衔接,我们,便烈火重燃,永远热血澎湃,永远群情激昂。
今年能在下列4挡节目听到王为的声音(太累了)
1FM.9北京交通广播
每周二、五10:00-11:00汽车天下(直播)
2FM87.6北京文艺广播
每周一至五17:00-19:00吃喝玩乐大搜索(直播)
14:00-15:00住在(直播)
3FM.6北京新闻广播
每周六、日17:00-18:00大城小事周末版(录播)
作者:那敢情好了探索隐蔽去处分享小众旅行北京土著,伪文艺青年,自由摄影撰稿人。假期时间丈量世界,工作间隙写字拍片儿,生命不息,行走不止。未经许可禁止转载或商用